11.
说出来都没人信，这么多年雒笛只来过一次纽约。那次是她刚来美国不久，还在新鲜劲儿上，刚好大都会博物馆有她感兴趣的主题展览，她就过来附庸风雅了一番。她打卡的著名地标还包括帝国大厦，然而除了觉得曼哈顿高空的风好大、当晚她就感冒了之外，也没觉得夜景有多美——不就是楼和灯吗，有什么好看的。
如果说没有专门来旅游还可以理解，那么之后她有几次跟导师一起出来开会、居然都完美避开了高校林立、业务发达的纽约，这简直就是个奇迹。
“我居然是第一次来纽约参会……”到了下榻的酒店雒笛不觉咋舌，“没来纽约参加过学术活动的科研人员还是合格的科研人员吗？！”
“这我不敢说。不过现在你来了，你就合格啦。”Da|vid笑嘻嘻的，看上去很精神，“空闲的时候你跟Daniel在纽约玩玩吧，他对这儿比较熟。没问题吧，Daniel？”
“我在纽约呆过一段时间。”Daniel朝她眨眼，“如果你对哪里有兴趣一定要告诉我，我非常希望为美丽的女士效劳。”
他的措辞简直像是从一百年前的电影片场穿越过来的。这种日常绅士的感觉原本不该属于美国，但奇怪的是拥有这样一张脸的男人说出这种话就毫不尴尬。于是雒笛再一次把思路引向了一个看脸的方向：可能长得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吧。
整个会议要持续一周，涉及了几个相关的学科。跟雒笛的课题有关的内容前两天就结束了。本来第三天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，但是因为Da|vid要借故在纽约跟老朋友叙旧，雒笛和Daniel也被命令暂时不许回学校。
“我们在这儿参加两天的研讨，但我们可以假装我们在这儿开了七天的会，这样我就有五天时间可以休息了~当然，你和Daniel也借机在这玩玩，要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地科研。
雒笛并不愿意在纽约多呆：“那你在这儿休息，我先回去。”
“我们假装出来开会七天。你俩先回去了，那我不就露馅了嘛。”
“你这是职业欺诈、行为不端啊。”雒笛威胁他，“老实说，我好担心有一天你会被开除……”
Da|vid一个眼神抛过来：“你今年不想毕业吗？”
“我的老师是全世界最正直最敬业的老师！”
Da|vid这才投来“你很懂事”的笑容。
在纽约呆七天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。只是他们的酒店只订了两天。雒笛还没来得及问之后五天酒店的钱给不给报销，那个不务正业的老头已经消失无踪了。她也不是出不起住酒店的钱，可是凭什么呀？她被迫留在一个不想呆的地方，还要自掏腰包？纽约的酒店很贵的啊！
思想很倔强，身体很识趣，到了该退房的时间她就自觉地拿着钱包去交住宿费了。雒笛也考虑了去别的地方休个短假的方案，比如她很久以来都想去的迈阿密，可终归还是化作了“行程很赶，懒惰如我，还是算了”的哀叹。
雒笛是趿拉着自己带来的毛茸茸的保暖拖鞋、打着哈欠从电梯里出来的。
“您好，我要再续订五天。”雒笛边说边从钱包里掏出了银行卡。
“真抱歉女士，我们的房间满了。”
“……哈？”
雒笛一时没反应过来。之后她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泰山压顶的时刻：五星级酒店、说订满了就订满了？
“后天会有一个国外的旅行团下榻，到时候就没有空房了，因此我们无法为您提供五天的续订服务，我很抱歉。”金发碧眼、身姿窈窕的前台经理这么解释着，可是雒笛已经没眼看了。她心里只有绝望：继“有家不能回”、“不能回家还要自己花钱住酒店”之后，又一次致命一击：自己花钱都住不了酒店。
所以还要拖着行李箱在大风天里找酒店？这也太丧了。她瘫在五星级酒店大厅的沙发上、身上穿的是淘宝上买的加厚加绒款的卡通睡衣，素面朝天、披头散发，一动也不想动。她甚至生出了一种灵异的推测：这些年她没来纽约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，因为这个地方风水不适合她。第一次她来纽约，带着重感冒回了芝加哥；这次她来纽约，干脆被酒店扫地出门了。
——这里可以用“扫地出门”这个词吗。
应该可以吧。虽然词意不是太吻合，但可以生动的描述她此刻的惨状……
她真是太惨了。
……
……
“雒笛小姐。”
“呃……”雒笛听见有人叫她，眨巴眨巴眼看过去。
是Daniel Bond. 深邃的蓝灰色眼睛正端详着她，一点玩味的神色就写在脸上。
12.
雒笛愣了两秒钟，然后有如晴天霹雳地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。在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厅推广着“北京瘫”，她居然做到了全神贯注、心外无物、浑然不觉。令人震惊。
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，对方如果懂事的话，一般也会主动忽略之前的尴尬。OK,一切都很正常……完美。
“你好，真巧。”她端庄地笑着，进入了自我催眠的状态。
“雒笛小姐今天穿得真特别。”Daniel故意要提起这一茬，让雒笛一秒钟破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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