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,司徒大概是这世上第一个上画舫听琴还自带琴师的人,又逼着小黄抚了几遍,直听到日头西斜,方才罢休。
牵着黄半仙的手下了画舫,两人决定回去。走了一路,司徒猛然发现从刚才开始,小黄就不跟他说话了,起先还以为小孩是在害羞,但后来却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。
司徒这后知后觉的脑子猛地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——他是看上小孩了没错,但小孩看上他了没有?刚才光顾着高兴,重要的话没问完。
黄半仙随着司徒走了一阵,发现身边刚刚还时不时说上两句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,就想抬头看看他,但头还没来得及抬起来,就被司徒一拽胳膊,拉近了旁边的巷子里。
小黄被他吓了一跳,反应过来时,已经被按在了巷子的墙壁上了。司徒刚想开口问,却见小黄仰着脸,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自己,就有些犹豫起来,是不是应该用一个更好的方法来问他……
黄半仙看着司徒脸上的表情变化,像是下定了决心,又像是迟疑,心里稍稍还是明白了一些——司徒这人,其实是出乎意料的好的。
“我肚子饿,回去好不好?”小黄伸手拉了拉司徒的衣袖,把话题引开。
司徒茫然地点点头,随后便心事重重地牵起小黄的手,继续往回走。
寂寥这种东西,有时会来得毫无征兆,当你习惯于独自存在,那也许终此一生都不会觉得寂寞。但如果有一天,你猛然发现自己想和另一个人一起存在,那你也就懂得了寂寞。
回了山庄后,司徒把小黄送回房间,吩咐下人给他准备晚饭,自己则跑去药房,把还在煮药的木凌生生揪了出来,拖进了书房。
“喂,你又干嘛,魔障啦?”木凌揉揉自己被拽疼了的胳膊,不满地说,“那药可不是给我自己煮的,是给你那宝贝小神仙的,待会儿煮干了你可别瞪眼!”说着,找了张凳子坐下。
司徒也呆呆地坐到了木凌对过,直着一双眼盯着他看。
木凌被他看得头皮发麻,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:“怎么了?又和小黄生气啦?”
司徒不语,还是盯着他看,好像他脸上有张地图,要细细看,才能辨出山川湖泊来。
木凌又想了想,突然一拍桌子呵道:“莫不是你终于没忍住,对小黄干了禽兽不如之事?他还小啊,你要干那事也起码等他到十八呀!”
司徒皱起眉,表情跟吞了只苍蝇似的,继续盯着木凌:“你怎么就知道和那书篓子有关?”
“哈?”木凌一愣,歪头看司徒。
“为什么你觉得我高兴不高兴都是因为那书篓子的事?”司徒像是在问人也像是在问自己,“有这么明显么?”
木凌眨眨眼,伸手摸了一下司徒的额头,“你没烧吧?”
司徒脸色一寒,吓得木凌连连摆手:“等等……有话好说。”见司徒还是皱着眉头,木凌笑呵呵地说,“怎么?小黄他看不上你?”
司徒一惊,一脸不解地问:“你觉得他看不上我?”
“你有什么地方值得他看上的?”木凌拿扇炉子的小扇子扇着风,端起茶杯慢悠悠地问。
司徒抬手摸摸下巴,道:“为什么看不上我?我这么好。”
“噗……”木凌的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就都喷了出来,擦擦嘴略带嫌恶地猛摇头。
“什么意思?我不够好?”司徒不满。
“行了。”木凌点点头,“你是好,可惜这世上好的人多了,为什么偏偏要看上你?”
司徒皱起眉又想了想,道:“是啊,这世上好的人多了,为什么偏偏要看上他?”
“是你,不是他!”木凌叹口气,接着说,“情爱这种东西,就像看病吃药。”
“怎么说?”司徒难得地摆出一副请赐教的谦虚姿态。
“什么药对什么病,这点是大前提,不过呢,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,要用的剂量和药材比例也就不一样。”木凌用扇把轻轻敲击着桌面,“最终的方子,每个人都只有一副。”
司徒琢磨了一会儿,问:“你怎么知道这副就一定是最好的?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呢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木凌笑着点头,道:“所以情人都是慢慢熬着,等熬到快死了,能救你命的个,就是最好的。”
司徒不语,低头看着眼前茶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尖,若有所思。
“先别说这个了。”木凌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,递给司徒道,“刚才七星水寨的人送来的。”
“七星水寨?”司徒接过来一看,见是一张红底描金的精致请柬。
“说是要选天下第一花魁,三日后,中原和塞外的名妓,都会齐集杭州府。”木凌站起来拍了拍司徒的肩膀,“你且去找找,看有没有比小黄更好的药吧。”说完,起身就想走。
“等等!”司徒叫住他,问,“可我不知道那书篓子的心意怎么办?”
木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有几分惊讶地道:“别说,你还真是把小黄放心里了,会在意别人的心思,你长那么大恐怕还是头一回。”
司徒也有些震楞,自己的确是第一次去揣摩别人的心思。
“都说了,要对症下药。”木凌边扇小扇边往外走,“而且啊,单单他是你的救命药不管用,你还得是他的活命丹,那才圆满!”说完,撒腿冲回药房,一看药果真是煎干了,气得直蹦,跳着脚问候司徒祖上十八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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