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三太太一走,如燕忍不住向着门外啐了一口:“这般不要面皮,竟然还说姑娘传闲话!”
绮年转身往回走,淡淡道:“恼羞成怒,自然要给我扣顶帽子。把大门关了吧,若今日还有三房人上门,就说母亲身子不适,不见客了。”
如燕答应一声,担忧道:“奴婢只怕三太太在外头乱说,坏了姑娘的名声。”
绮年叹口气道:“别人的嘴是挡不住的。如今三房摆明了欺负我们,母亲守寡不能出门,也只好随别人说去。只要不传我已经跟那何家议了亲,别的倒也无妨。”
如燕急道:“姑娘莫要看得轻了。若是三太太在外头乱说姑娘坏话,咱们太太又不能出门,外人见不到姑娘,相信了三太太的话,那将来姑娘议亲也难。”
绮年苦笑了一下。如燕说得半点没错。这种盲婚哑嫁的时代,你可别指望有什么相亲会能让你参加。无论娶媳嫁女,先是看对方家世与自己家是否相当,再是看嫡庶是否相配,最后就是人品了。
但是人品这种事,可不像模样能摆在那里让人看见。若是个儿子还好,将来或要读书,或要经商,都是要出门的,做了什么众人都可看在眼里。可是姑娘家素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名声全凭人口口相传。尤其吴氏守寡,连带着女儿出门交际都不方便,周三太太若在外头说绮年教养不好,绮年还真是很难反驳。
“如今这情形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书里那些穿越主角都活得风生水起,像她这么无能的怕是很少见了吧?可是绮年翻来覆去想了半天,都想不出来哪本书里有写过主角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解决的。
“先去上房看看母亲。叫门上去把郑大夫请来。”绮年吩咐着,匆匆回了吴氏房中。周三太太这一闹,恐怕吴氏又要病了。
吴氏果然又有些发热,如鹃在一边安慰着,还不肯休息,拉了绮年的手落泪:“你爹爹去得早,我们孤儿寡母的,便要受别人欺侮……”
绮年心里暗暗叹气。吴氏这种性格,确实让她有点无语——遇到事就哭,可是哭有用吗?这种软弱性子,也是运气好遇到了个疼爱她的好丈夫,连公婆也都慈善,婚后十几年都过得称心如意,可是等到丈夫去世,她顿然没了主心骨。
绮年有时候也会琢磨,吴氏这个性格是如何养成的?
吴氏娘家远在京城,世代为官,也算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家族了。吴氏的父亲吴老太爷,也就是绮年的外祖父,前后娶过两任妻子。第一任妻子是个六品文官之女,过门五年就病死了,身后留下一儿一女,就是吴氏若兰,与她的兄长吴若钊。
那时吴老太爷才三十岁不到,自然又娶了一房,却是个光禄大夫的女儿,姓颜。虽说光禄大夫只是闲职,但品阶远高于当时的吴老太爷,对吴老太爷的仕途多有助力,所以这位继室在吴家颇有地位。
吴氏并不经常与绮年说起外祖家事。周老爷过世前她是顾不上女儿,过世后她自己身子也垮了没有力气多说话。不过绮年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也听得出来,吴氏虽然是元配嫡女,但在这种继母身边,日子想必也不太好过,更摆不出嫡长女的谱来。
颜氏夫人后来一口气生了两个女儿,这也是嫡小姐。吴氏虽然没有明说,但继母偏心自己亲生女儿也是可想而知的。吴老太爷只盯着儿子要成器,管不到后宅女儿们的教养,遂把吴氏养成了这种软弱没主见的性子。
说实在的,绮年有时候都替自己这位母亲捏了一把汗。毕竟她是吴家的嫡长女,若按现今这规矩,儿女亲事乃是给自家拉关系的绝好机会,说明白点就是搞联姻,搞裙带关系。
像吴氏这种出身官宦之家的嫡女,理应嫁个能帮到自家的大家族做嫡媳,说不定还是嫡长媳。若果真如此,那些后宅的心计,非把吴氏压碎了不可。她虽然是占了个嫡长女的名份,可是继母对她的教育并不上心。
表面上看来,吴氏琴棋书画皆精,又会一手好刺绣,连举手投足的规矩都是专门请了教养嬷嬷来教导过的,绝对的古代完美才女。可是绮年知道,这位母亲连帐册都不大会看,管家理事只能打个中下,说到跟人斗心计,那更是差到八百里之外了。
在古代,那琴棋书画刺绣走路,都可以请人来教,唯有这管家理事整治下人,甚而出嫁之后如何对付婆婆小姑甚至丈夫的妾室通房,还有外头亲戚朋友往来送礼,这些却都是要当家主母把人带在身边一点点教导的。吴氏那些先生教的东西皆学得极好,该是母亲教的东西却一塌糊涂,可见这位继室的颜氏夫人,对元配留下的子女是个什么态度。
到了吴氏该婚配的时候,吴老太爷已经做到了从三品官员,连吴氏的兄长都中了进士。论理,吴氏倚仗着家世,很该嫁入高门才是,结果却嫁了翰林院一个七品编修,就是绮年的父亲周显生。
当然,绮年绝不是说这门亲事不好,而是奇怪吴老太爷怎么会选了这门亲。想来想去无非两个原因:第一是颜氏夫人从中做了什么;二来是吴氏自己在出外交际的时候拿不上场面,没被大家夫人们看中,结果拖过了年龄,只得降格以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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