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来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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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河渡口。
汜水关又名虎牢关, 是洛阳东面门户,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。说书人口中的什么三英战吕布、关羽斩华雄, 都是发生在此处。关墙之西建了个小小三义庙,门口树荫连绵,树上麻雀叽叽喳喳,倒是个咏史怀古的好地方。
大半年前,岳飞曾率军在此阻击金兵,河面上悲壮惨烈,无可尽述。明教教主方腊也殒命于此,当地百姓迷信,弄不太清明教教义, 只知死的是个颇能通天的抗金猛将, 因此在三义庙对面, 也给方腊建了个小祠堂, 方腊威风凛凛的塑在当中,左边一僮儿, 右边一龙女, 说不清是佛是道,香火倒是挺旺。连带庙堂屋檐上成群结队的野鸽子在此筑巢, 咕咕低声响成一片。
此时的汜水关前,灰墙厚重,红叶招展。一众军兵整齐列队,轻装在前, 辎重在后,尘灰破旧的狼旗迎风招展, 号角声融入漫天秋色, 一只孤雁展翅飞过蓝天。
一张硬弓挽起, 利箭搭弦,瞄准那孤雁的头颈。
“别射!”
一只柔嫩白皙的手,抓住弓身使劲往下压,“让人家好好儿飞回家去,不成么!”
史文恭放下弓,略显失落:“娘子还没见过我的箭术吧。”
潘小园浑不在意:“弯弓搭箭么,见过花荣好多次,用不着你演示啦。”
“我跟他不一样,流派……”
再多解释想必她也听不懂,只好叹口气,将弓交予左右。转头看她立在一株枫树下头,绛红衣衫,蜜色菱花绸裙,袅袅娜娜,衬着背后层层叠叠的枫林,人如秋叶,和秋叶略有不同之处,在于颊边婉转带笑。
不是不知她心有所属。罗敷有夫,罗敷有娃,然而珍珠并未变成鱼眼,反而光泽四射,风流尤胜往昔。
见他肆无忌惮盯着看,也不好翻脸,眼神指指关墙内的重兵:“要是不想走了,现在说还来得及,朝中多少大臣出面留你呢。”
史文恭禁不住微一冷笑。不过是看中了他胸中的一点见识,能做得一个出色的爪牙罢了。一辈子做人下之臣,又难免因过去的案底受到猜忌,又有什么趣味可言?几个月来帮朝廷出谋划策、打仗练兵,不过是信守约定,最终所求,难道不是为了换来今日的自由?
当初被她夺走常胜军,万念俱灰之际,被她在耳边一句话挽回了希望。她说:“兵算我管你借的。什么时候还,我说了算。倘若你想把借兵期限缩短些,那就帮我们早点把外敌打退掉。到时这些兄弟若还愿跟你,我决不阻拦。”
现在呢,似乎闲杂事等告一段落了。在遥远的北方,兀术四太子、太宗嫡长子完颜宗磐、还有阿骨打嫡长孙完颜亶“三家分金”,攻宋余下的精兵各自互斗,无暇他顾,至少可保南国二十年太平。十年生聚,十年教训,朝中有能人领导,就算以后边疆再起战火,绝不至于像以往那么被动。
梁山好汉们各自完成江湖夙愿,有的在朝为官,有的编入军队,有的在京开馆收徒、开塾教课,有的下海经商,有的回乡去享了清闲。京城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,热闹的人声车声犹在耳边。
然而还是狠下心,朝她微微一笑,取过“河北兵马元帅”的印——已用红绸布包好——让人放在面前石桌上。
“娘子还是……信守约定吧。”
她笑笑,怀里摸出层层包着的狼首铁牌,慢慢解开第一层手帕。
手上一空,却让他连帕子整个拿去了。
慢条斯理剥开绣牡丹丝绸手帕,验了里头兵牌,然后一并揣袖子里。
她才反应过来,强夺显然不雅,只能竖眉毛瞪眼,“你穷吗?”
史文恭哈哈一笑:“娘子才是吝啬,不值几文钱的东西,舍不得放手。”
她心平气和地说:“这帕子是李师师绣来给我的。前白矾楼头牌花魁的手艺,一两金子怕是都买不来。不过你既然喜欢,那我也只好忍痛割爱……”
史文恭始料不及,袖子里掏出帕子,意兴阑珊地刚要送回去,忽然又改了主意,重新将手帕抓在掌中。
笑道:“既是友人相赠,自然要用心留存。娘子拿个东西来赎吧。”
没脾气。还真舍不得李师师的绣工。只好头上拔下一支镶玉梅花双股铜钗儿,式样挺别致,托在手中,“这个行吗?”
立刻被他轻轻拿走,帕子送回来。
“多谢娘子。”
首饰比帕子还更亲密些,这他自然清楚。珍而重之地深深放进怀里。
她这才笑道:“别客气。本就是你花钱买的,管你借了这么久,也该物归原主。”
史文恭:“……”
潘小园不给他伤春悲秋的机会,唤来角落里的传令兵:“大伙准备好了没?火灶都收了?”
传令兵也是曾听潘夫人号令的,自然而然大声一应,叫道:“将军,夫人,一切就绪,要出发么?”
史文恭也只好跟着走出哨所外面,眼望整齐列队的军兵,微微叹口气:“娘子经营得好军队,我常胜军的兄弟在大宋生根发芽的不少,哪还愿意跟我漂泊江湖。”
她抿一抿嘴,藏起一个笑。常胜军三十万众,抗金战争中死的、伤的、投降的、失踪的,统共减员大半,还未来得及补充兵源;剩下的,在她的民族团结大法之下,大多已在京城附近成家立业,甚至加入大宋“国籍”的也不少。无牵无挂、自愿跟随史文恭的,也不过三五千人,完全失却了过去那种遮天蔽日的声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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