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郡王妃脸上的笑容滞了滞,心里微微一动,瞄着蒋鸿敲打道:“那妮子是难得,单说人是极难得,可惜没个家世,一般些的哥儿配不上她,那配得上的又得嫌她没家世,这婚姻毕竟是结两姓之好,是两家的事,又不是两个人的事,你看看,我跟你说这什么可不是老糊涂了?别怪姑母说你,明年就是大比之年,你能拜在徐学士门下不容易,不光你爹你娘,就是蒋氏一族,可都寄着厚望在你身上的,你竟还有功夫听你妹妹说这些闺房里的长短事,就是有这功夫,这也不是你一个男人该听该说的。”
“姑母教训的是,侄儿知道错了。”蒋鸿见机极快,蒋郡王妃话音刚落,他这边已经离座长揖到底,肃容认错了。
蒋郡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,声音重又温和非常:“看把你吓的,我不过随口说一句,也是为了你好,行了行了,我不说了,你也是个胆小的,看看这吓的,咱们不说这个了,今天厨房买到了一篓子上好的刀鱼,你留下吃了饭再回去。”蒋郡王妃留道,蒋鸿碰了这样的软钉子,哪还有心思吃刀鱼,客气恭敬的回了邀请,又陪着说了几句话,就告辞回去了。
桑家瓦子不远的那处宅院暖坞里,桌子上摆着姜虾、酒蟹、旋炒银杏等六七样小食,王掌柜和袁秀才对面坐着喝酒说话,袁秀才面色阴郁,仰头喝了杯中酒,挟了只银杏扔进嘴里,长长叹了口气,王掌柜垂头慢慢啜着杯中酒。
“老王,我总觉得你们东主能帮得上这个忙。”
“袁先生,不是我不肯递这个话,我们东主,唉,你也知道,她不容易,自顾还不瑕呢,再说,打姚小姐主意的,那是温国公,我也不瞒你,也不用瞒你,这事满京城的明眼人都看的明明白白,这温国公黑眼珠子正盯着我们东主手里的白银子,这忙,你说我们东主怎么帮?”
“唉!”袁秀才长长叹了口气,垂下头斟了杯酒,又仰头喝了,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:“没想到纤纤小姐和周二郎竟情深至此,真是,让人万万想不到,纤纤护着这一身清白,硬生生周旋了这一两年,这两年她不容易,再迟她真撑不下去了,唉!”袁秀才重重的连声叹气:“就冲这一条,我就不能不帮,你想想,她得多难?不出头吧,妈妈不把她当人,随意拿捏,哪管她答应不答应,早收了银子随人梳拢她了,这出了头,妈妈是不敢随意拿捏她了,可外头又被人盯上了。”
“那周二郎既有几两银子,去年怎么不先替姚小姐赎了身,倒先把自己赎出来了?”
“唉,纤纤是自小卖的死契,周二郎是被家人典出来的,也就典了十年,就算不赎,到今年年底也到期了,他赎身也没花几两银子,去年二郎也偷偷托人探过话,要赎纤纤,可妈妈一张口就要三千银子,他哪有这许多银子?只好先赎了自己出来,这一年多他到处给人做教习,什么活都干,银子倒没少挣,可抵不过纤纤这身价一路往上涨的厉害,年后周二郎攒够了三千两银子,再托人问,妈妈这一口价就要到了八千,也多亏了你们东主排这场戏,又这么大度,前儿我算算,把我和纤纤、二郎该的这三份凑一处,差不多能有小一万银子了,可这场戏让纤纤红成这样,这会儿再去赎,那姚妈妈又得坐地起价,再说,温国公又盯得紧,你看看这事!”
袁秀才烦恼不堪,王掌柜跟着摇着头叹了口气,袁秀才不死心的央求道:“老王,这一对苦情人用心至此,我不能不帮,不忍不帮啊,你就给传个话,行不?你不是说你们东主年纪虽小,却极有主意,不是个能糊弄的,你只跟她说说,你说一声,帮不帮我都认了,我知道你们东主不容易,可这事搁二郎他们是天大的难事,可搁贵人们手里,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,我总得试试,不然我对不起纤纤和二郎,我不甘心哪,老王,算我求你了,这人情,我一辈子都记着,以后有事,有用得着我袁涛的,你一句话!你就帮我传句话吧,啊?”
王掌柜被他求的没法,唉声叹气了半天勉强道:“我就帮你提一句,这丑话得先说到前头,我们东主若没法子,这事你再别提起!”
“那是那是,你放心,你尽管放心,我总觉得你们东主有法子!”袁秀才喜不自胜,忙连声答应。
四月一日点检所开库迎新酒,这场几乎倾城出动、全城狂欢的品酒盛会接连热闹了三天,千春坊的玉堂春酒果然夺了新酒第一,当天傍晚,王掌柜在一片欢饮热闹中悄悄进了清风楼后门,清风楼的闵掌柜迎到门口,拱手贺喜道:“贵东家这玉堂春可是众望所归。”
“这玉堂春哪有清风楼的流霞好?这是托那出杂剧的福,我们东主也说了,这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巧小计,也是万不得已才用的,可做不得长法。”王掌柜忙长揖见礼客气道,闵掌柜哈哈笑着,侧身将王掌柜让进去道:“你从这荣安堂掌柜上退下来,我还当你就闲了,好几回去寻你喝杯水酒都说你不在,看来你们东主是要重用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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