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马凤和迟夜白都吃了一惊,连忙细问。
原来俩人要寻访的这位“故人”文玄舟是个大夫,常年在外游历,最近才带着自己义子回到蓬阳定居。文玄舟喜爱清平屿,两人便在清平屿停留了下来。这孩子并不知道文玄舟和别人有什么来往,他跟着文玄舟十年有余,但不清楚他的人际关系。文玄舟在清平屿落脚还不足一个月,是前几天才出的事。
“他坐船去钓鱼,结果春汛太急,不小心掉进锦衣河里去了。”少年仍在抽泣,“有人看着他翻进河里,连忙下水去救,结果还是没能救上来……”
念及此处,他大放悲声,把手里那本册子都抓皱了。
司马凤十分忧愁。文玄舟死了,他和迟夜白得立刻回去跟司马良人禀报,看来赏花吃鱼摸小手的计划是不能实施了。
眼看少年哭得太凶,司马凤生出些怜悯之心,便问了他名字和住在何处,他们带他回去。
少年名叫宋悲言,是个听上去就让人不太高兴的名字。迟夜白将他搀起,他一边流着鼻涕眼泪,一边跟迟夜白道谢,并告诉他自己住在桃园。
迟夜白眼中掠过一丝讶色:“桃园?清平屿上有几个桃园?”
“一个。”少年擦了眼泪,“这么小的地方,还能有几个呀?”
“就是那个死人的桃园吧。”司马凤说。
少年毫不迟疑,立刻点头:“是的,那天晚上我还见到尸体了。”
文玄舟与宋悲言来到清平屿,第一件事就是在桃园旁边买了一个带小院的房子。房子距离桃园极近,平日不用晒药尝药的时候宋悲言常常到桃园里面玩儿。岛上唯一的一个池塘也在桃园里,池子里养着鱼。鱼们多吃春天的桃瓣,条条肥硕鲜美。宋悲言吃不起,但每天都要去看两眼,一来二去的,熟悉了桃园的每一条路。
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是被犬吠声吵醒的。等披了衣服跑出去,才发现整个清平屿的人几乎都醒了,各处灯火都亮起。他循捷径穿过桃园,一直跑到门口才见到混乱的源头。
死的人是岛上有名的大户刘俊勇刘老爷。刘老爷今年五十多岁,嗓门粗声音大精力足,是清平屿上最有钱,也最有影响的人。
发现死的是刘俊勇之后大家都慌了。宋悲言是外来人,只晓得死的是个不得了的人物,并不清楚人们紧张什么。
“桃园晚上是不点灯的,怕扰了树和鱼。”宋悲言说,“可那天桃园里挂了一盏灯,灯上是张人面。我没见过那样奇怪的灯,它底下结着红穗,穗子上都是血,一滴滴往下掉。”
迟夜白正认真听着,忽见司马凤展开了他那把扇子,一声不吭地扇了两下。
扇上是墨汁淋漓的两行字:尘世纷纷千百辈,只君双眼识英雄。
司马凤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,回头瞧他一眼。
迟夜白立刻明白,司马凤对这件案子来了兴趣。
“你见过尸体,还记得尸体是什么样的么?”迟夜白轻声问宋悲言,还从怀里掏出帕子让他擦眼泪。
宋悲言稍稍平静了些,把当日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面前的两个人。
刘俊勇死的时候是趴在地上的,背上插着五把刀,每把刀都刺入最深处,只剩刀柄露在外面。而除了背上的伤之外,刘俊勇的脑壳也被重物砸过,满脸是血。他穿着十分繁复华丽的衣服,腰上玉佩和手上戒指都被人剥走了。
“你怎么知道他有玉佩和戒指?”司马凤打断了他的话。
“清平屿的人都知道的。”宋悲言说,“刘老爷腰上总有一块羊脂血玉,是个寿字。他很富贵,手上常戴着三个戒指,一个绿玉的,两个金镶玉的。”
宋悲言说完后见面前两人没出声,踌躇片刻,小声道:“还有一件事,我跟巡捕老爷说了,但他们都不信,还让我别再告诉他人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刘老爷身上有一种香味。”宋悲言刷刷地翻着自己的小册子,展开一页亮给迟夜白看,“我记下来了,是龙脑香。”
司马凤和迟夜白大吃一惊。龙脑香又名婆律香,是西域奇物,两人从未听过有平头百姓持有过这种极珍贵的香品。
见两人似乎不太相信,宋悲言连忙解释道:“虽然香味很微弱,但我能闻得出来。我以前跟师父学过辨香之术。龙脑香香味清烈,正因其太珍贵也太稀少,才特别容易分辨。”
“这是御香。蠢孩子,你巡捕老爷们不是不信你,是怕你再乱说话给自己招来祸端。”司马凤低声道,“这事情我们知道就行了,你嘴巴紧一点儿。”
宋悲言连忙闭上了嘴。说话间三人已来到文玄舟和宋悲言的房子,进去之后果真见到了文玄舟的灵位端正摆在灵桌上。两人点香拜了几拜,知道此行是空来一场。
宋悲言拿了些吃食给俩人,告诉他们回蓬阳的船还得三个时辰之后才到。司马凤摇着扇子在院里走来走去,满鼻子药草味,一身烦躁压不下去。迟夜白在水缸边喝了两口水,扬声道:“你想去就去吧。”
司马凤回头:“你知道我想去哪儿?”
“动作快一点儿的话,指不定我们能赶在船只到来之前解决这案子。”迟夜白扭头见宋悲言站在门边一脸好奇,便顺便跟他介绍,“这位是司马凤,来自司马家,据说是江湖上最擅长断案寻凶的人,现在正挣扎着思考是否要去找巡捕,帮你们清平屿解决这件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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