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饭是小米粥配奶奶独家小腌菜。金黄色的小米粥浓稠,腌白菜手撕成适中大小,配上肉包子,吃得是神清气爽。
吃完饭两个人就戴着草帽去了小菜园锄草,阮胜利坐树底下的躺椅上提壶茶看着。菜园面积不大,动作快点不碍时间。阮肆蹲草莓边把叶子挨个翻了个遍,捡了四五个草莓,在院子中的水缸里洗干净,丢了两个入口。
秦纵在一旁舀水洗脸,太阳一出来就晒得后颈发烫。
“来两个。”阮肆往他嘴里塞了草莓,“熟到这会儿好甜。”
“一股香味。”秦纵舌尖微探,“下午干什么?”
“钓鱼。”阮肆说,“考虑考虑写本新的故事……就是没什么感觉,看看钓鱼能不能带点感觉来。”
“今天都十五号了。”秦纵说,“上次改得旧稿该寄回来了。”
“多半得跪。”阮肆站苹果树底下伸了个懒腰,“改完了总觉得不得劲。我还是适合一气呵成的酣畅淋漓,大改实在头疼,越改越不行。这次要是还不行,后面的日子就只能去搬砖了。”
“不着急。”秦纵摘了边上挂着的李子,在水里慢慢地洗,“昨天回来路上看见上边好几家还没打理院子,过几天我去,打个小工。”他把李子抛给阮肆,说,“赚钱给软软哥哥买糖吃。”
“好感动。”阮肆一口咬得甜汁浓郁,“也别应太多,每天留点体力回家。”
“留体力干嘛啊?”秦纵晒着太阳懒洋洋道,“干,嘛,啊。”
“秦纵。”阮肆俯身向他撩水,“污死你得了。”
“我靠。”秦纵闪躲,“别撩,这水晒得怪烫的,热死了!”
下午时两个人原本带着鱼竿风风火火地去了东边的大鱼塘,结果被抄着茶壶的阮胜利给挨个踹回来了。
“惊着我的鱼了!”老头赶着人,“后边玩去。”
于是两个人就只能去了屋后边的小鱼塘。小鱼塘和屋前的鱼塘从西侧靠窄水道相连通,水道生满芦苇,边上的浅坑里都是比小拇指还细的小鱼苗。四下果树葱郁,后边草滩野花繁茂,望过去薄薄地一层粉蓝色。阳光细细碎碎地从枝叶间掉下来,砸在发间和肩头。
阮肆支了个小折叠椅,草帽戴好,给鱼钩穿了饵,抛出去摆好架势。他今天戴了个深黑色的耳钉,非常小,和黑发相衬。
“大鱼塘开了小池种荷花,后边的芦苇不清吗?”秦纵说。
“不清,留给奶奶每年包粽子用。”阮肆舒展出腿,把杆放身上,将草帽压低,闭目养神,“别人家都是包粽子,我们家就是黏粽子。”
秦纵顺着草滩往后去,一路绕到尽头的小河边。小时候两个人常在这里玩泥巴,这里有一排随意摊放的石头,以前秦纵还在底下埋过一只不幸掉下巢饿死的小鸟。他在河边站得挺久,放目看河面上架着的独木桥,以及对面新挖的一排排树坑。
有很多时候,秦纵觉得自己的归宿在这里。他记忆中带着暖色的片段也都在这一边,但不论是哪一段,都有阮肆的影子。他时常会觉得难以喘息,但什么。
他只要看见阮肆,就会明白方向在哪里。
放肆要留给自己。
秦纵回去时发现阮肆睡得鱼竿滚地,浮标在水里激烈地晃动,这人却丝毫不察。他给收了线,竟然还挂出一条肥大的鲤鱼。网兜在石头底下压着,秦纵把口系好,将鱼浸在水里。他蹲身在小椅子边,微微掀了草帽的一边。
阮肆睡得沉,呼吸微重。柔软的发被晒得很有蓬松感,耳钉沉默着嚣张。
“起床了。”秦纵凑近,“鱼上……我要亲你了。”
阮肆侧脸被热得微红,健康的肤色看着滑爽。额前的发被汗浸得微湿,凌乱地蹭开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
秦纵等了三秒钟,毫不迟疑地伸颈吻在他额心。
树荫里掉落着温暖的碎光,他闭着眼贴在阮肆的额心,感受近在咫尺的呼吸声。这张脸上的每一分他都清晰记在心里,甚至连阮肆呼吸的频率都了如指掌。牢笼束缚着想要挣脱的心脏,栏杆克制着汹涌的心意。偶尔在阳台上望阮肆,秦纵会觉得他靠得那么近,却又那么远。他们能够讨论关于这个世界任何的话题,却没办法确定能够变成另一种关系。
性别啊。
明明不该成为令人头疼的问题。
阮肆醒来时都近黄昏了,他睡得不稳当,总怕自己一个翻身滚地上,所以提心吊胆。梦里也惦记着要给秦纵讲一声,记得把自己给接住了。他摘了盖在脸上的草帽,坐直身,眯眼看前方,发现秦纵正挽了裤腿,站小水池里捉小鱼。
“幼稚。”阮肆沙哑着声音,“一个人玩了多久?”
“两小时吧。”秦纵没抬头,“你也不怕栽地上去。”
“怕死了,梦里给我吓的。”阮肆揉着肩,“这大小太难为我了,翻个身就进水里去了。”又起身过去,看秦纵拿着的小水杯,“抓了几条……怎么又捉这个?”
小河蚌乖巧地躺在杯底,洗干净的壳由深色渐变到指甲盖一样的颜色。
“羡慕吧。”秦纵抬着水杯给他看,“这就是缘分,绕不开。”
“我的呢?”阮肆头发被压得翘了一撮,他一手后抓着翘毛,一手摊开,“养一只多寂寞,一块养呗。”
“啊,”秦纵说,“忘了给你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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